作者:张培强
那个下午,当我坐着那条小游船,在香江转了一圈,回到岸上;我就顺势问了那个卖船票给我的三十来岁的女子:怎样去皇宫古城?我知道她会英语。
她竟告诉我,走着去就可以了。她给了我一个大致的导向:过了前面那横跨香江的大桥;下了桥后往左转,直走,然后再往右转,之后一直去,就能看到古皇宫了。
这么容易啊!我喜出望外;谢了她后,就按着她指示的方向,匆匆上路了。
听她讲,就是几个转弯,但真正走在去的路上了,也不是那么简单,而且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由于不确定,一路走去,也就在一路上,看到那些应该是会讲点英语的年轻人,就一路问。最后,总算是看到了古皇宫的外城墙。
这外城墙,居中有个由三个楼层组成的护城楼,它有如“桥头堡”一样的耸立在护城河的对岸。这护城楼是进入皇宫内里的入口,而且是唯一的入口。打开这护城楼底层的大门,就是一条通道。这通道并排可以行驶两辆车,但行人通过,就得紧紧傍着通道一边的墙。
护城楼两边的外城墙向着各自的两个不同的方向延伸而去;城墙的前面是环绕着的护城河。墨黑的河面上飘着浮萍水草,那用石砖壘起的城墙因年代久远,表面已被岁月的风雨剥落侵蚀得斑斑点点,而显得“沧桑”。河面上有一座通去“桥头堡”的石桥。
以前,只是在书本上,在电影里,在荧屏上,看到过古城堡,但真正在现实中,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我在想,这护城河虽说不是很宽,但它一定很深,当遭遇 外敌入侵时,它将起到阻挡的作用。那么外敌进攻只有一条路,就是那座能通往护城楼的石桥。这样想着,我的眼前竟会出现了在这座石桥上两军激烈争夺交战的场面。。。。。。
走过石桥,穿过通道,经过“桥头堡”后,进入到了一片开阔的地带,这是从外城进到前面内城,中间的一段隔离带,缓冲区。我在想,如果外敌突破了外城,占领了“桥头堡”,想要对内城发起进攻时,这里一定会成为两军各为进攻和防守进行殊死拼搏的“第二战场”。
过了这片缓冲区,就到了内城,那真正的皇宫。皇宫的正门“午门”,由五座两层的楼宇组成。中间最大的那座是主楼,主楼门扉的上方有着深黑的“午门”两字;旁边四座是辅楼。中间主楼顶上的瓦是橙黄色的,而四座辅楼的瓦是海蓝色的。飞檐的楼顶上都有彩色的雕龙镌花。据说,顺化皇宫是“拷贝”了北京故宫,只是小了一号,所以这顺化皇宫的正门“午门”,规模比北京故宫的“午门”小,但式样相同。
但不管怎样,毕竟是皇宫,所以一当你走进内里,就会发现皇宫占地面积很大,很有规模,气势非凡。皇宫里面的宫殿宇馆、亭台楼阁、回廊甬道、园林水榭,大部分看得出,是经过以后整修装潢,显得富丽堂皇,完美如初,很“养眼”,极有观赏价值,令人目不暇接,看不胜看;但也有一部分,却是非常的破败陈旧,象是被荒废了一样,兀立于凄凄荒草之间。有些城墙好像是因为经历了战乱而在表面遗留下被焚烧过的焦黑色。我甚至在想,这是不是故意要这样做的?以期留下当年历史的痕迹。
由于我进皇宫时已是下午,进了皇宫后,我一路走着,一路慢慢观赏拍照,不知不觉中,已是黄昏,残阳余晖映现在了西天;皇宫内游人寥寥,显得格外萧索。
走到皇宫的尽头,见尽头的黄色城墙的表面,也是残留着不知何年何月是不是由于战火焚烧而呈现着焦黑和铁兰混合着的颜色。城墙前面是两个很大的清水池塘。这时候周围已是完完全全没有游人了,我不想再作逗留,就转身往回走。走不远处,通过一条小径,就能走出皇宫,走入去外的大道了。
但我想到,刚才来时,在那宫廷回廊处的墙上,贴着挂着一幅幅记载着皇宫历史的图画照片和当时朝廷发布的文告。我惊奇地发现,那时候越南小朝廷发布的文告,写的全是中文汉字。我就想着再回过去看看,再多拍几张照。
当我返回到那贴挂着原来越南历朝用汉文发布文告的回廊时,天色已渐渐地暗沉了下来,四周的一切都变得安静。这时候在我右侧,突然出现了一条黑白相间的狗,它朝着我吠叫着,并向我逼近。当时我就在想,这狗会不会是皇宫内专门养着的,到了近晚的时候,就放它出来,“赶”那些迟迟不走的游客出门;但又没见有工作人员和它在一起,于是又怀疑它也许是条野狗。
见它那副穷凶极恶的样子,我不敢轻视它。我知道,遇上了这样的象对待敌人一样来对待你的狗,你千万不能在行为上表现出恐慌,更不能奔逃。于是我就强自镇定,慢慢移步,走出了回廊这片区域。还好,它没有继续跟上来。
这时我就决定还是顺着原路,回到正门出去。不期到了正门口,正门早已被关上,“城门深锁”;那儿先前在此看门的工作人员也都早已走完;倒是放了一个英文告示,指示你要从边门出去。这样,我就只能又走回头路。但这个时候的皇宫内因为没有路灯而变得漆黑一团。这时候的我心里竟会有了一点点恐慌。看着黑夜中的宫殿亭馆,竟会想到《红楼梦》大观园里黛玉死后,那个无人居住,且在半夜三更会传出啼哭声的潇湘馆来。同时也让我回忆起了以前的那个夜晚,一个人驾车送顾客家具去维省和南省交界处,行驶在那条要“走”两百公里,不见人影不见车辆,两边只是丛林灌木的小路上。记得当时的我就在想,如果我的卡车万一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半路上抛锚了,那该怎么办?那岂不是要吓死我?想想平时总认为自己不会再怕死了,但一入夜,一到黑灯瞎火空寂无人的场合,我还是会紧张惧怕。可见事实上的我还是怕死的。
还好,走着走着,见前面驶来了一辆亮着大灯的卡车;为了壮胆,和卡车司机打了招呼,于是就顺着卡车进来的那条道,走了出去。
出了皇宫,我突发奇想,不顺原路回去,而是“另辟”“新径”,走一条和来时不同的路。我总以为只要方向对,就错不了。但走着走着,就发现不对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是不见香江,不见横跨在香江上的那座最大的桥。我知道我迷路了,于是就想着去问人。
看路上行人,看那些坐在河堤边,喝着酒,吃着小食,闲聊着的当地居民,我有一种错觉:好像是置身在了中国的某个历史悠久的内地城市,因为越南人和中国人是太相像了。其实早在秦汉时期,越南就归顺了中国,自此以后,一直受着中国汉民族文化的影响。虽说越南以后搞“独立王国”,长期脱离汉族中央政府,自成王朝。但因为汉文化的深入影响,越南历代王朝官方还是沿用汉文(尽管那时候的越南已经有了它自己的文字“喃语”)。我在皇宫看到的历代越南小朝廷发布的文告,有许多就是用汉文写的。可是我知道我现在要是走上去,用汉语去向那些看上去就象是你同宗同祖的越南人问路,几乎没有人会听明白你在说什么。汉语在越南被丢失成这种程度,真是令人唏嘘、感慨、叹息。
所以那天,当我和娜妮说起,我在澳洲是干搬家活的“MASTER”。我问她,理解不理解“MASTER”这个词的意思。她竟对我讲了一句中文,“师傅”。当听到从她口中吐出“师傅”这个词时,我有点惊奇,也有点兴奋:这可是我这段时间来在越南,从一个越南人的口里听到的第一句中文,而且是从她的口里发出的。这一句“师傅”,出自她的口,是这样的悦耳好听。
以后,我在一个小超市,买了点水果,买了点水,顺便用英语向那个售货员,一个年轻的女孩,问了路。她给我指了方向。
当我终于看到香江,踏上这座最大的横跨香江的大桥时,我想到了,顺化也是个规模不小的城市呀!而我另外又想到了,就象目前在世界上,因为中国影响力的扩大,学汉语已成为了一种风气;那么随着越南的改革开放,随着中国经济和文化对越南的深入影响,汉语在越南就没有理由不被重视和广泛应用。更何况越南和中国相互之间是那么一种“山连山江连江”,“共饮一江水,早相见,晚相望”的紧密邻邦的关系;而且,曾几何时,汉语在越南历史上占有过那么重要的地位。
真希望看到有那么一天,当行走在越南的城市,如胡志明市,如河内,如海防,如岘港,如顺化,你能用汉语,向路上的行人问到你要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