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向阳
澳洲今年的森林火灾规模空前之大，烧得更多澳洲人相信了：这与气候变暖变干有关系。但下一个问题才至关重要：当前的气候变化是不是人类活动（包括大量使用煤那样的“脏燃料”）造成的？
澳洲总理至今仍然不承认这种因果关系，也据此拒绝接受更严格的二氧化碳减排目标，拒绝减少煤的使用和开采。此态度曾让他获益，在最近的大选中得到了一些关键选票。澳洲的经济相当依赖丰富又廉价的煤炭资源，既用来发电又能出口。如果严格减排，首先就要减煤，澳洲经济必定受损。
那么，澳洲政府准备为了经济而承受气候变化带来的恶果么？不，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首先，即使澳洲大幅度减排也不会有啥明显效果，减排是全世界的事。中国的碳排放总量第一，占全世界的19%，美国第二，占18%，澳洲仅仅排名17，只占1.4%，这点碳全都减了也一点不显。那些碳排放大国的减排才事关重要。
可惜，凡是公共利益，需要许多成员都付出才能奏效的事情，就一定有人打小算盘，更何况许多成员之间本来就事事博弈斤斤计较。因为减少碳排放对经济有显著的负面作用，那么，最好让别国多减点，自己少减甚至不减。可是，如此不讲公平缺少道德岂不遭世界各国的指责？谁好意思觍着脸光看别人减排而自己不减？
要想冠冕堂皇地拒绝减排唯有一招：干脆不承认当前的气候暖化与碳排放有因果关系。
这么干的可不止澳洲。美国总统带头不承认目前的气候变化是人类活动造成的。尽管世界上大多数的科学家都那么说，他也只当耳旁风。反正特朗普一向蔑视常理常规，谁也拿他没办法。人们甚至搞不清，气候变化这档子事，他是真弄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反正退出巴黎协定，摆脱之前美国的减排承诺，在经济上对美国有利，所以在美国国内引起的反对声不大。美国可以借着“总统搞不明白”占个大便宜，让竞争对手们，像中国、俄国之类的，去受减排的限制吧，美国乘机可以得到一些经济上的竞争优势。而澳洲呢，有美国带头装傻充愣，世界舆论总不能欺软怕硬揪住澳洲不放。
说到减少碳排放的公平问题就不能不注意：中国虽然排放总量世界第一，但人均排放只占第77位（5.5吨），而美国人均排放23.5吨，世界排名第7，澳洲更高，人均排放26.7吨，是世界主要经济大国中最高的。所以，只要承认大量排放温室气体是当前气候暖化的主要原因，澳洲就没有理由拒绝更严格的减排目标。
不过，此处也需要补充另一点：美国总统和澳洲总理的假装不明白（这比“真傻、真不明白”的可能性大）倒也不是100%的“抗拒科学”，他们也有一点点的“科学根据”。
确实有少数的科学家对目前气候变暖的原因持有不同观点。而且，在当年的巴黎世界气候大会上，科学家们也没有一口咬死，而是留有余地，只是说人类活动很有可能（very likely）是造成目前气候暖化的原因。那次大会做出的结论是，目前的气候暖化在90%的概率上是由人类造成的。
为什么不说100%？因为自然因素也可以造成气候变化。远在人类出现之前，地球上曾多次出现过远比今天更热和更冷的气候。远到上亿年的不说，就在最近的几百万年里，地球经历过数次冰期，远比今天要冷，还有数次间冰期，有的比今天还热。这些气候变化是什么造成的呢？科学家们提出了多种假说来解释，包括太阳辐射和地球运行轨道参数的周期性变化，火山活动频率的变化，海洋洋流的变化等等。从理论上讲，这些自然因素肯定对气候会发生显著影响，并且过去和现在都一直在起着作用。但它们对气候的影响过程相当复杂，大多很难定量化。换句话说，难以确定它们各自会造成多大的变化，比如，造成气温上升或下降几度。
而人类因素，主要为温室气体的大规模排放，还只是工业革命后的近几百年里才变得重要起来，才变得与自然因素等量齐观甚至更加重要了。即便如此，自然因素仍然不可忽视。比如上个世纪的1970年代，全球气温发生过明显下降，以至当时有科学家发出警告：又一个小冰期要来了。这显然是自然因素压过人为因素造成气候变化的近期例证之一。而那以后，近几十年里全球气温稳步上升，导致两极冰盖加速融化，海平面逐年升高，这才引起许多科学家发出气候暖化的警告。
全球气候正在变暖是个事实，观测数据摆在那里，难以否定。但是变暖的原因呢？有多少来自自然因素，多少来自人为因素？却恐怕也难以回答。而正是因为难以定量化的自然因素始终存在，才使科学家们不敢一口咬定：当前的气候暖化100%是由人类因素造成的。
而这也给特朗普和澳洲总理留下了空子可钻：干脆不承认人类因素，以此来推卸本国应该分摊的那份责任。
但是，科学家们只讲“90%的概率”是出于科学的态度。而偏要根据剩下的“10%的概率”来行事的政治家们又是咋搞的？真傻还是装傻？
在审判罪犯时需要100%确定的结论，有10%的存疑也不好最后定罪。而防范灾难则是根本不同的另一回事：别说90%的可能性，就是50%，20%，甚至1%的概率会造成灾难，人们也需要加以防范。
一个国家领导人还能不明白这个？是不是装傻？
等着看吧，澳洲这场大火会不会把澳洲总理烧得更明白一些。
